远去的蛙声

离开家乡在外工作已有好些年，那或浓或淡的思乡情结总在我心头萦绕挥之不去,尤其是那渐行渐远的蛙声成了记忆里无法抹去的一道风景。在这布谷催春燕子衔泥的春耕季节，我的思绪再一次飘回到家乡，飘回到那熟悉的蛙声中，令人沉醉其中，久久不能释怀……

春夏之交的南国水乡，桃红柳绿、燕语莺歌，到处生机勃勃春意盎然，沉寂了大半年的青蛙再也耐不住冬眠了，它们纷纷爬出洞穴，隐藏在水塘边、稻田里、河堤上，鼓着腮帮尽情欢叫,用它们如同多声部的合唱演绎大自然最和谐的乐章。它们的欢叫仿佛是在宣泄压抑已久的情绪，也像是在迎接新一个年月的到来。青蛙声声叫，农民春耕忙。悦耳的蛙声不仅宣告着它们冬眠的结束，同时也预示着新的一年春耕春种的开始。“布谷声中雨满篱，催耕不独野人知。荷锄莫道春耘早，正是披蓑叱犊时”。宋人蔡襄笔下的春耕图美得令人窒息，读罢那种回家的冲动久久难以平列。那时候忙于农事的农民虽也辛苦，但也令人羡慕，他们每天都在美丽的桃源景色中劳作、休息，阳光空气、一草一木、夏蝉秋虫，一副自然立体画更让人和景融为一体，置身其中所有的心思杂念都会超然物外。怀念蛙声的悦耳舒神，更怀念那些难忘的点滴故事：曾经伴着蛙声举着火把在稻田沟渠里抓鱼，曾经伴着蛙声在田垄间挥汗如雨辛勤劳作，曾经伴着蛙声秉烛夜读浅吟默诵，也曾经伴着蛙声酣然入梦踏雪寻梅……

前不久回家祭祖, 我又一次原汁原味地聆听到了那熟悉的蛙声。又见炊烟升起的时候，于霏霏细雨中撑一把雨伞行走在乡间小路上，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油菜花香和沁人心脾的泥土芬芳，耳边再次响起那热闹的蛙声，是那么亲切那么自然又是那般和谐美妙。“何处最兴添诗客，黄昏烟雨乱蛙声”。虽不会做诗，但置身于自然的诗境中，假使你不会做诗我想也定会背出几句来。在大自然营造出如诗的意境里，什么都可以想，什么也都可以不想，没有都市的喧嚣，没有世事的倾轧，没有空气的污染，没有心事的拥堵，有的只是真真切切的景和浓浓烈烈的情。入夜了，我一个人躺在床上，再一次用心聆听那水分充足、亮润如珠的天籁之音，在那声如潮涌的蛙声中进入梦乡，梦里我又重新找回了曾经的记忆遗失的美好。

如今身在城市，每天充斥耳边的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声和各种生产生活噪音，想聆听那美妙动人的蛙声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。有时候为了倾听那久违的蛙声，我也经常驱车到数十公里外的郊区，到乡间田野看水观花听虫鸟鸣，重温曾经在田埂阡陌游走，浅吟默诵那些唐诗宋词及美文佳句，如同品一杯美酒甘之若饴回味无穷。在这些描写村景的古诗当中，我最喜欢辛弃疾的《西江月•夜行黄沙道中》：明月别枝惊鹊,清风半夜鸣蝉。稻花香里说丰年。听取蛙声一片。七八个星天外，两三点雨山前。旧时茅店社林边，路转溪头忽见。此诗有动、有静，有情、有景，非常有画面感，把夏夜农村的情境描写得栩栩如生，令人浮想联翩心弛神往，总能把人带入到那美妙的诗情画意之中。

如今在没有蛙声陪伴的日子里，我心里也无时不在想：那些儿时的伙伴如今都怎样了？什么时候能再次走进田间地头感受那劳作的乐趣？什么时候能再枕着往事伴着蛙声酣然入梦？但也许事过境迁物是人非，有些东西已经悄然逝去再也无法拾起，可我仍然会怀念，时常会想起，因为家乡留给我的，不仅仅是那难以忘怀的蛙声，还有太多令我追忆的童年往事，太多让我无法释怀的朴素情节，因为那儿有我的根有我的魂……

（编辑：罗恒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