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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了,坝平的红泥巴路

日期:2019-06-24 15:57:50 来源:广西隆林网 作者:黄克新 点击:0
        一山有四季,十里不同天。在沙梨乡,坝平村不算偏僻却好像是另外一个天地似的。坝平村山高林密,常年云雾缭绕,空气湿润,水汽充沛,山里的红泥巴小路常年湿漉漉、滑溜溜的。特别是冬春季节,即便是出太阳,那路也还是泥泞的。在沙梨街上熙熙嚷嚷的人群里,你只要看到鞋子和裤脚沾着红泥巴的人,不用问都是百分百的坝平人!
        在沙梨乡一带,以前大家还住在瓦房的时候,每家每户的火灶上方都吊挂着一个烟熏火燎的“架”。这个当地壮话称为“架”的大竹筐,平时可放一些食物和剩饭菜,既可防潮也可防猫狗偷吃。冬春季节的坝平,一出门就是泥泞,脚上穿的鞋子都难得有干爽的时候。如果这个时候你到坝平村里的人家作客,你会发现在主人家的“架”里不是什么食物,而是摆满了一双双沾满了湿的、干的红泥巴的鞋子。因为煮饭菜时烧的火才是最旺的,见过世面的人家在有客人来时才把鞋子收走,平时也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家一样,下面煮饭菜,上面烘烤沾满了红泥巴的鞋子。
       我的外婆家就在坝平村的布桑屯,过年去外婆家拜年收红包是小孩子最高兴的事情。小时候老爸老妈都说路难走不让我去外婆家拜年,我总是耿耿于怀。九岁那年的春节老妈有事,老爸要在家等候来拜年的亲戚,妹妹又还小,我终于可以去外婆家拜年了。当年的农村小孩子并没有像现在的小孩这么娇气,这也怕摔坏了,那也怕不安全啦。我至今记得非常清楚:那时去外婆家拜年的礼品是一挂五、六斤重的腊肉,五个粽粑,一壶酒,就十一、二斤重的样子。老妈交代了去外婆家要经过几个村庄和几个路口,特别交代了路滑要小心,不要摔坏了。至于什么小心恶狗呀坏人呀的,老妈一句都没有提到。那时走山路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,只是那七拐八弯的山路不好记,老爸就丢下一句:“路在嘴巴上,记不得就问别人。”
       我就用一根小扁担挑着东西,高高兴兴地上路了。从家里出发到与坝平村交界的开冲村路口,沿途的公路上每当有车辆驶过就扬起满天的灰尘;可是一进入坝平村的地界就好像走进了另外一个天地似的:路两旁茂密的树林被牛乳般的浓雾笼罩着,那如烟似乳般的浓雾,沾在树叶上久了就渐渐地凝结成了水珠,滴答!滴答!的落下来,不下雨却又满耳都是下雨的声音;一会儿在林子里弯来拐去穿行,一会儿在山梁上下坡上坎的红泥巴路也越来越湿滑!在那村屯边上,那些比较陡一点的路原先为了防滑挖成一坎一坎的,久了就被牛马踩踏成一个一个小坑,坑里是满满的混合着牛屎马粪的烂泥与污水,大人都是找准那坑沿的硬土踩着下脚。我步子迈不大,够不着就跳跃过去,但那坑沿也是湿滑的,我直接扑趴在泥水里,肩上挑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,去外婆家特意穿的新衣裳也脏了。这时,我才理解老爸老妈以前为什么不让我去外婆家拜年了。我想跑回家,但又怕挨骂,最后我检起东西,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,扑叭!扑叭!地照踩在泥坑里,那污泥一下子没到了小腿肚,冰凉冰凉的,那污水就四处飞溅,路过的人纷纷躲闪着,不时的还有“这小孩是‘普瓦’吧?”(沙梨壮话:傻子的意思)的话飘进我的耳朵里。就这样我一路打听问路,一路跌跌撞撞地到了外婆家的时候,已经变成了小泥猴了,新衣裳也像刚从泥浆里捞出来套在身上一样,没有一根线是干净的……后来一直到参加工作,不管老爸老妈说什么我都没有去过外婆家。
       1982年我中学毕业了,因为家里太穷没办法上大学,我就回家务农。两年后坝平村岩佑屯教学点没有老师任教,我就到岩佑教学点任代课教师。
       岩佑屯是坝平村最偏远的村屯,七十年代修建龙丹水库时开挖的机耕路通到了坝平屯,但是年久失修,同样是晴天一身灰,雨天一身泥!从坝平到岩佑屯还要走过九道山沟九道山梁的羊肠小道。我去学校报到那天是艳阳高照的十月天,经过几十年的砍伐,坝平的森林已不再像我小时候见到的那么茂密了,然而在岩佑小学下面的红泥坡上,虽然头上是阳光灿烂,但树木繁荫下的小路却烂泥如潭,路坎上杂草荆棘丛生,无从攀爬;路坎下是陡坡,看着都头昏。我只能在红泥巴路上一步三滑地重复小时候去外婆家拜年的悲剧。爬完红泥坡,只能用“狼狈不堪”来形容我当时的形象,新买的人生第一双皮凉鞋也断裂报废了,衣服、裤子、行李全沾满了红泥巴。在学校等候的村校卢校长恰好是当地人,又是我的姨表哥。他一边笑一边满寨子找来合我脚的鞋子借给我穿,要不我第一次上讲台就要打赤脚讲课了……
        一年后,我考上了公办教师,随即调到了靠近公路的开冲村校任校长,逃离了坝平的红泥巴路!
        1991年我参加成人高考,脱产到百色学院的前身右江民族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进修两年,毕业后调到外乡中学任教,坝平的红泥巴路离我越来越远了。
       然而,我这辈子注定与坝平的红泥巴路有着不解之缘!1997年因工作需要我又调回到沙梨乡中学任教,因为我领教够了坝平的红泥巴路,在工作中只要是到坝平村下队的我都能推则推,不能推则找借口和别人调换,实在推不了也换不了的就在街天等人来赶街了才办事,尽可能的不踏上坝平的红泥巴路!
        只是不可能事事都如意的,2000年我班上的一位家住岩佑屯的女生辍学了,当时手机还没有像今天这么普及,没办法电话联系;要等街天又还有几天,再说等到街天她的家人不来赶街也了解不到情况的。当时那东水电站还在建设中,学生说有路通到岩佑屯了,我骑上摩托车就去家访。
       这叫的什么路啊!向阳的山梁上是一路的砾石和尘土飞扬;背阴的沟边林下是一路的湿滑和泥泞,我只能推着摩托车小心翼翼地通过,久不久就连人带车的摔一跤,等我家访回到学校,大家都笑着说:“黄老师去耙田回来啦!”
我也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心声:“以后打死我也不去走坝平的红泥巴路了!”从此至今的十多年间,我再也沒踏上坝平的红泥巴路一步了。
       今年的国庆节,有几个岩佑的学生说精准扶贫工作开展以后,岩佑不但通了水泥路了,还四通八达,同村的布桑、石头寨、那弄和隆或镇的龙场、龙爽、坝红等村屯,都随便开车来回逛寨子串门儿!学生怕我不相信,还发来了路已修好的照片,一再邀请我到岩佑去看看。我有点心动,也想趁着假期出去走走,于是将信将疑地开着小车从县城出发,在岩偿村部下了324国道后,我的脑海里总是闪过那泥泞不堪的坝平的红泥巴路,好在不时或有小车或有农用车和摩托车驶过,打消了我心里的惴惴不安。就这样一个多钟头就不知不觉地到了岩佑屯,没想到真的一路都是宽敞、平整的水泥路!
       站在岩佑村头,昔日的校舍因撤并已了无踪迹,村里原来的泥瓦房也变成了一栋栋乡村别墅一样的楼房。极目远眺,那些新铺设的四通八达的“屯屯通”水泥路犹如一条条彩练在山间舞动;又如一条条游龙,带着山里人的希望游向远方!我不禁感慨万千:别了,坝平的红泥巴路!
 
(注:本文获“聚力脱贫攻坚 共筑幸福隆林”征文三等奖)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(编审:梁万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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