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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网络中国节·春节】春联

日期:2023-01-16 17:32:00 来源:隆林融媒体中心 作者:林秀芝 点击:0

小城最初的年味要数小广场,一眼望不到头的红彤彤一片像要铺设到天边,所有的摊铺都是卖春联的,铺上、四周、大大小小、长长短短,抬头望去满眼的红红火火直冲云霄。

 可我更喜欢现场手写的春联。

在远离闹市的街边一隅,一位大叔在那里支起一方小桌,桌面摆一山形笔架,笔架上搁一大一小两支毛笔,边上一方椭圆形砚台,里边盛着墨汁,裁剪拼接并折出印痕的大红纸平铺在中央,一块圆润、鸡蛋大小的四方石压在上头。那位沉着的大叔端坐在桌前,只见他右手握笔,左手指尖轻轻压住宣纸边沿,落笔,一摁、一拖……笔笔力透纸背,一番挥毫,饱蘸墨汁的毫毛下便生出一个个或遒劲、或飘逸的汉字来。写好一帧,与对面的人(牵纸的人)一同轻轻托起移步至墙根,放下,两头各用一颗石子压住,又去写另外一帧,不到十分钟,一副对联就写好了——上联:瑞气满神州青山不老,下联:梅花点点笑迎丰收年 横批:春回大地。

围观的人们不禁鼓掌称赞。

 看到这一幕,小时候父亲年年伏案为乡邻写春联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。

过完小年,父亲又开始为写春联做准备,他把收在箱底的毛笔、砚台拿出来清洗干净,去商店买十来张大红纸和大瓶的墨汁,再买一小瓶黄颜料。墨汁写字、颜料勾边,勾上边的字眼呈现出立体感的美,整副春联贴上去更加醒目好看,也是从那两天开始陆续有亲戚邻里拿着大红纸来请父亲帮写春联了。父亲要一直写到年三十的早上。

家里的小饭桌收拾干净,找来两张旧报纸铺上去,便是父亲的案几。

首先父亲要把整张的大红纸按一定宽度裁好,再根据需要的长度,用煮熟的米饭粒用手捻融,将红纸粘连,父亲说用饭粘既结实又干爽,用糨糊的话水分过多,粘接处会变得湿软,纸的颜色会往外洇,写上去的字也不成型。长度接好后,又将它上下、左右分别对折留出边距,然后按对联的字数均分折成米字格痕印。一切准备就绪,接下来就是展纸落笔了。

 若是天冷,母亲会早早烧好旺旺的一盆炭火给父亲搁在桌子底下。父亲把折好印痕的大红纸在桌面依次展开,开始他一年当中最庄严、最神圣的工作。

父亲写好开头两个字之后会把我叫过去,我的任务是在前头牵纸,父亲每写好一个字,我便往后退一步。

写好一联,父女俩一人端着一头小心翼翼地将它移到一旁的地上去平放,用备好的小瓦片压住四个角,不让它被风吹翻。

父亲的字笃定、有力、连贯,一点、一竖、一撇、一捺……笔笔刚柔有致,那时的我不懂何为书法,更不懂欣赏父亲的毛笔字,只觉着好玩,拉的久了,又坐不住,总想着开溜。

父亲总是先帮着把亲戚邻里的写好,看着他们一个个高高兴兴拿着对联走了,才着手写自家的,所以我们家的春联总是贴得最晚的,年三十中午开始别人家都在陆续烧纸钱点爆仗了,我们家仍在不紧不慢刷糨糊贴春联,有时甚至到大年初一清早才得贴也是常有的事。

记得刚成家那两年,住的是厂里分给的小半间平房,没有厨房,吃饭都去厂里的食堂打,有了女儿后,给我带孩子的母亲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,我便跟厂工会打报告,请求同意在宿舍旁边临时搭一间小厨房,也好铺一个床让母亲住,工会答应了。一个星期后,盖上了油毛毡的小厨房终于落成,我与母亲自然欢天喜地,在老家的父亲得知后特地去买大红纸写了副对联送来贴上去,大大气气的一副九字联顿使得小毡房蓬荜生辉。

父亲给我们讲过不少有关对联的知识和讲究,比如读对联要从右往左读,右边是上联左边是下联,贴对联的时候一定不能贴错了,不然要闹笑话。比如对联按字数分有五字、七字、九字和十一字联等等,要是在解放前像我们家这样小门小户的只能贴五字联,中等人家贴七字或九字联,能贴十一字联的必是那种高门大户的人家才配。父亲说,就是没读过书的,只要数数门上对联的字数就懂得这户人家是贫贱还是富贵,社会地位也由此划分。现在这些陈规偏见早被彻底打破,只依主人喜好,大门一般贴宽而长的,小门就贴短而窄的,一户人家总有一个大门和几个小门(或者房间门),所以总要写一两副长的,其余就是短的,像我们家,虽然房子不是高大威武的那种,但是贴大门的肯定是十一字联,侧门以及几个房间门是七字联,一个小门,贴的也是七字联,看上去有种浑然大气的感觉。

父亲骨子里有股文人的清高气质,从他写的对联就能看出,从没出现过沾染铜臭味的字眼,都是关于河山、时光、感恩之类的,要不就是敦促子女好好读书、诚恳做人的内容。看联识人,许多老辈人都赏识父亲的文笔,更钦佩他的思想和家风,在海子坝,父亲是备受乡邻们尊重的人。

这篇文字写到一半,感觉有些困顿,便躺了一会,不想在梦里见到了父亲,我已经很久都没梦到过父亲了。梦里,我与儿时好友结伴回家过年,推门进家,望见父亲一个人正在堂屋写春联,见到我,父亲说的第一句话便是:“丫头,来,给爹牵纸。”

从梦中醒来的我却两手空空——对联不在。父亲也不在。而记忆依然留存......

编辑:黄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