改变

      “哐啷……”一阵摔碗的声音打住了陈宇推门前进的脚步。

       “你一个女孩子家家，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，反正迟早也是要嫁人的。”

       “爸，可是老师说，我的成绩不错，很有希望考上大学的。”

       “考上有什么用，不要再讲了，快去找点猪菜回来喂猪。”

       农历的正月初八，新年节后上班第一天，新明乡党委书记陈宇最放心不下他的结对帮扶贫困户陶文化一家子， 这不，安排好乡里的工作，他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。还没进门，便又听到陶文化责骂女儿的声音。

       “老陶，还没到中午你又开始喝酒了，这个习惯得改一改呀。” 陈宇推开虚掩的大门，就对陶文化关切地说道。

       “唉，书记你不懂，我也是心烦呀。”陶文化抬头看到是自己的帮扶联系人、乡里的陈书记到家了，连忙迎过来，解释着。

       “你家的困难我都清楚，所以一上班我就马上来找你了嘛，来来来，坐下了，我好好跟你讲讲政策，帮你想点办法。嫂子、小岚你们也一起坐过来，让我听听你们的想法。”

        如何说服陶文化继续心甘情愿地送大女儿陶岚念完高中，直至大学，这是陈宇心头反复纠结了整整一个假期的难题。

       陶文化家在新明乡茶山村老寨屯，家里有妻子、大女儿陶岚和她的两个弟弟。茶山村因气候、地理条件优越，常年云雾缭绕，适合种植茶叶而得名，外地一家茶叶公司早几年在村里开发种植了近2000亩的茶叶，分给当地懂技术的群众管理，并负责回收鲜茶。原本陶文化夫妇本来都是勤快人，他本人帮着公司管护30多亩茶叶，每年采茶季节，夫妇俩就山上采摘鲜茶卖给公司，妻子平时还在家养几头猪、几十只鸡鸭，一年收入也有4、5万元，日子过得稳稳当当。可前年，他妻子一场大病，花掉了家里的积蓄不说，还借了亲戚朋友好几万块钱，让家里的“半边天”塌了。

       “陈书记，我们家人是很感激你的，经常来到家里面，帮这帮那，可是都怪我，得这个结石病，什么都做不得，还拖累大家，老头子要在家照顾我，小孩也没有钱读书了。”陶文化的妻子杨珍自责的说。

       意识到自己给家里提出了个“上学难题”，陶文化的女儿陶岚低下了头：“家里这么困难我还是不读书吧，过完年就跟村里的人一起去广东找工作看看。”

       陈宇看了眼在酒桌旁抽着旱烟，一言不发的陶文化，微笑着说：“小岚，你看，你得了这么多奖状，家里的墙上都贴满了，成绩这么优秀，不读书很可惜呀。”

       “但是我没有钱给她读书。”陶文化立即开口说到。

        “陶老哥，你不要急，没有钱是一阵子的事，但是读书是一辈子的事，不让小孩读书，以后她们只能又走你的老路了。我帮你想了一些办法，说给你听，你看可不可行。”

        ……

        家里又是一阵沉默。

        陈宇继续说：“嫂子这个病，光是平时输液、吃药缓解一下，既花了钱，又起不到多大作用，现在参加新农合， 特别是贫困户，住院报销率可以在90%以上，自己花的钱不多，我建议还是住院把结石打掉，然后再慢慢修养一段时间，这样嫂子的身体应该会比现在好些。另外，小岚和她两个弟弟上学，都能享受到教育扶贫的补助，我再尽力帮他们争取一些助学金，学费和生活费的问题也能减少你的负担。”

       “听起来是好，哎，可是……她一个女孩子，读书多以后始终都是嫁人的，我还是给两个儿子读就得了。”

       看出了陶文化的态度，陈宇拍拍他的肩膀说到：“老哥，这个年代，你就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了。你想想看，你们辛苦几年送陶岚读完大学，以后她能有一份好的工作，不但可以照顾家里，两个小弟的学费也能帮助点，而且还给他们做一个榜样，这是多好的事呀。”

        “陶老哥，以前你在村里面算是个能人，大家也是很服你的，只是这两年嫂子病了以后，家里条件困难。这次来我还想跟你交个底，征求你的意见看能不能行得通。种桑养蚕在我们县部分乡镇推广得不错，是一项短平快的项目，适合像你们这样不能外出务工的家庭发展，你现在也是40出头，正年富力强的时候，你考虑看在村里挑个头，试种几亩桑叶养蚕，一年少说也能有几千块的收入。另外，我们还想把村集体经济抓上去，村里面那2000亩茶叶就是很好的资源，乡里已经跟茶叶公司谈好了，采取‘集体+公司+贫困户’的模式发展。你们仍然可以像以前一样帮公司管理茶叶，收成时公司回购，还可以流转土地，给公司扩大种植面积，这样又能得到一定的分红。你看，这样找到发展的路子，增加收入，嫂子看病，几个小孩上学也不愁了。”

        陶文化女儿想继续上学的事确实让他们一家人很纠结。因为年后是外出打工的好时机，如果陶岚找份工作家里就可以集中精力供两个儿子上学，再留点余钱把家里外墙装修一下，但如果陶岚继续读书考上大学，家庭经济肯定还要紧张几年。陈宇担心陶文化不同意他的想法。

        “书记，感谢你的信任，我还是先把原来的30多亩茶管好，其他以后再说吧。”

        “行，那我再到别家走走，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意见。嫂子、小岚，你们也不要有思想负担，我虽然是乡里的书记，也是你们家的帮扶联系人，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，以后碰到困难只管告诉我。”说完，陈宇便往另一户贫困群众家走去。虽然这次的入户走访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，但是能让陶文化重拾发展的信心陈宇还是感到高兴地。

       时间又过了一个星期，因为要抓紧落实村里发展种桑养蚕的事，陈宇需到茶山村召集村两委干部、贫困群众代表开个会，争取在春耕春种前敲定种植面积。汽车沿着新修的通村水泥路蜿蜒前行，早晨的山间还弥漫着淡淡的清香，每一次深呼吸，都让他感觉到自己元气满满、信心十足。

       “停车、停车。”快到村口时，陈宇看到了背着一背篓猪菜的陶岚，连忙叫司机停下车来，想问问她新学期入学的情况。

        “小岚，今天学校不上课吗？”

        “不是的，陈书记，我没有去上学，家里困难，我跟几个姐妹约好，过两天就去广东了。”

        “什么？小岚，你老实告诉我，是你爸爸不让你读书，还是你自己不想读了？”

        陶岚顿时将上齿紧紧咬住嘴唇，眼里噙着泪，轻轻地摇着头。

       “哦，我明白了，来，上车，我先去你家。”

        陶文化家几年前就建起了三层砖瓦结构的楼房，因缺资金，至今也没有外墙装修。

       “陶老哥，你在不在家？”刚到院子，陈宇就扯开嗓子叫到。

        陶文化听到喊声，便猜到陈书记此次到访的目的，过了一会，才提着个旱烟袋从屋里走出来。

       “陶老哥，我不是跟你说过多次，读书才是一辈子的事，娃娃喜欢读书是好事，不上学，以后只能像你们一样种田种地，靠卖体力养家糊口。小岚眼看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，咬咬牙也要坚持把她送到大学。你家是贫困户到时她可以申请雨露计划，一年有3000元的补助，另外还可以办理助学贷款，优秀的学生还有一定的奖学金，这不就基本解决了学费和生活费的问题。”陈宇着急的解释到。

       “这样吧，今早我在村部组织大家商量种桑养蚕的事，陶老哥你也过来听听，小岚，你马上收拾好行李，一散会我就送你去学校报道。”

       “这……”陶文化父女俩你看我，我看你。

      “不要犹豫了，这个事听我的。陶老哥，走，去村部开会。”陈宇当机立断的推着陶文化上了车。

       六月下旬的一天，陈宇正伏案赶写着乡里脱贫攻坚的总结汇报材料，“叮铃铃，叮铃铃……” 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。

       “喂，你好，你是……”

       “陈书记，你好，我是小岚呀，高考成绩刚刚出来了，我考得635分，上了一本线。我真是太感谢，太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了。”不等陈宇说完，电话那头便传来了陶岚兴奋的声音。

        “是吗？真是太好了，小岚，你是我们乡的骄傲，也是你两个弟弟的榜样，接下来要认真填好志愿。”

         “嗯，好的，陈书记，我想好了，就报省外的一个师范大学，我们家乡太穷，好的老师都不愿意来，以后我一定要像您一样，为家乡发展变化尽自己的一份力。”

       “来来，到我说了，陈书记，我是老陶呀，今年多亏听你的话，申请产业扶持资金5000元，投入产业发展。我管理的30亩茶卖得了3万多块钱，试种的6亩桑叶，养2张小蚕，那天农业局技术员来看，说养得不错，估计会卖得4000块钱左右。”电话那头的陶文化也抢着向陈宇“报喜”。

       “明年除了管茶树，我还打算申请3万块小额贴息贷款，在门口这块空地建一间蚕房，租地种桑叶，扩大养殖规模，你嫂子身体也好点了，给她在家养几头隆林黑猪和几十只本地土鸡，不出两年，我家的收入肯定提高。”说起未来，陶文化满心期待。

        “只要你有干劲，我肯定全力支持。”陈宇为陶文化半年来的改变而感到高兴。

        放下电话，陈宇的思绪又飞到了青葱翠绿的茶山村。他想，扶贫工作就得像帮扶陶文化一样，号准脉下对药，“志智双扶”，把贫困对象的志气树起来，致富的办法和干劲自然就有了，而读书才是斩断贫困代际传递的根本出路。贫困群众只有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摘掉穷帽子，创造新生活，才能长长久久的幸福下去。

 

（注：本文获“聚力脱贫攻坚 共筑幸福隆林”征文二等奖）

（编审：梁万德）